温柔星球（3）
我…
存货…
快…没有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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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3
如果你叫山走过来，山不走过来，你就走过去，人也如此。
——《可兰经》
随城这个地儿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，闵玧其站在金泰亨入住的酒店门口，转过身就是自己小区大门。
这个能理解为巧合吗，闵玧其不敢妄下定论。
其实这儿压根算不上酒店，只不过顶着个xx酒店招牌，酒字少了一点，店字少了一杠，发黄的背景牌略显邋遢。穿过狭窄的楼间走廊，低劣装修导致墙壁隔音效果极差，一路过去清晰入耳的是房间里咿咿呀呀的呻吟声，任谁都能知道那是什么。
闵玧其脸颊滚烫，低着头掩盖自己发红的肤色，走廊光线昏暗，金泰亨借着手机光亮找到房卡，扭头看着闵玧其笑。
“半夜声更大，我今晚录给你听。”
闵玧其暗骂他句臭不要脸，愤愤嘟囔着，“这才几点就都干上了。”
金泰亨笑得挺暧昧，闵玧其感觉自己说话太露骨了，讪讪收了话尾，跟着他走进房间。意料之中，在外头看着就很简陋，内部也好不到哪儿去，闵玧其皱着眉头在屋里转了两圈，卫生间里水流声没断，估计金泰亨正洗刚买的枣。
单人间不大，壁灯陈旧，灯芯都染着黑，起不到太强的照明效果。闵玧其摸索着拉开窗帘，正对着小区门口，天黑得彻底，路灯一排亮堂堂的，闵玧其突然感觉有些无力，没有任何缘由的。
金泰亨换了个干净小袋子，装着满满的枣从卫生间出来，闵玧其蹲在行李箱边上给他收拾衣服，听见动静转头瞥了他一眼。
“瞧你这堆乱的，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来逃难。”
金泰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，没底气地指了指，“你放那儿就好，我今晚上自己收拾。”
“你这两天都住在这儿？”
金泰亨低头找合适的外卖电话，看了眼手表，“嗯，可能是缘分吧。你说这个点还能送快餐吗？”
闵玧其扶着膝盖站起身来，蹲太久小腿发麻，走几步路都打颤。
“送，这附近餐馆工作到挺晚，叫两份炒饭凑合凑合成了。”
“还是别了，你本来就打几个喷嚏闹闹头疼，吃完炒饭还不得彻底失声了。”
闵玧其撇嘴笑了笑，“还挺会关心人。”
金泰亨本来信誓旦旦要带闵玧其去下馆子，估计是之前在网上查好的，长篇大论介绍了一番，熟悉得让闵玧其这个当地人都感到佩服。结果开车绕了两个街区到那儿，偏赶上美食街装修歇业，放眼过去全是门户紧闭。
闵玧其也累，靠着硬邦邦的沙发就想昏睡过去。他盼周末盼得心急如焚，早早企划好要从星期五晚上一觉睡到第二天夜晚，省粮食还能精力充足，可惜现在也得泡汤。
金泰亨叫完外卖回来，闵玧其强打着精神坐在茶几边上翻东西，走近一看全是夜间服务大保健的小卡片，沿边折叠塞在杂志里，没成想也被闵玧其无意发现了。
闵玧其看他脸色煞白的模样也觉得乐，举着一打卡片，“你就没尝尝当地风味？”
“少贫，我是那样的人吗。一住进来从枕头底下翻出十几张，这能怪我吗。”
“那倒不是，”闵玧其随手撕烂扔进垃圾桶里，“起码以前，我们俩谈恋爱之前，你跟个性冷淡没两样，再漂亮的校花你也看不上眼，人家给你送情书，你都能拿来打草稿。”
金泰亨拧开矿泉水瓶盖，放到闵玧其手边，“我那时候谁都看不上眼，就觉得你适合给我当人生伴侣。”
瞬间意识到是自己开了个坏头，闵玧其咂咂嘴没接话，灌了口凉冰冰的矿泉水。
“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？”
“还行，不好不坏，家里催着找对象结婚。”
闵玧其干笑着，“跟我差不多。我妈总觉得咱俩藕断丝连，要被她知道我俩又见面了，估计能杀来随城。”
金泰亨抿紧嘴想了想，他现在看不透闵玧其内心想法，希望他有所在乎又感觉自己是再度拉人趟这摊浑水。不可否认，金泰亨是有私心的，更或者是抱着看来不太实际的想法，人总是喜欢不费任何力气去想象一些现实中难以实现的美梦。
“你今天刚来这儿住吧，昨天遇见我之后。”
金泰亨心里一紧，心虚地望着闵玧其。
“我刚才去前台借洗洁精，想着应该不会吧，顺口跟老板娘聊了几句。她说205的小伙子今早才急急忙忙过来住下，挑了间能看到对面小区的屋，付了半个多月的房钱。”
闵玧其灌了大半瓶，发懵的脑子也清醒了些，金泰亨低着头也不吭声，拇指局促不安地搓着膝盖，只听见他沉沉的呼吸。
“吃完饭我给你收拾，把房退了吧。我问了老板娘，顶多是交个今天的全款，之后的钱还能都返回来。”
闵玧其叹气，看了看发霉老旧的天花板，隔壁嘤嘤呀呀的声音就没停过，回响在空空的单人间里难免有些刺耳。
“我知道你有洁癖，虽然现在可能好了不少。你也没必要为了…就非得委屈自己住在这儿，沈姨家也好，普通但干净的酒店也罢，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，家和公司两点一线，你不用担心我又开溜了。”
“闵玧其你，真的特别没劲。”
“我一直都没劲，你不用强调这个事实。”
闵玧其喝光了一整瓶矿泉水，顺手投进脏兮兮的垃圾桶里，他拍拍衣服站起来，金泰亨跟着一起，堵在面前抱住他。
实际上又不是个名副其实的拥抱，金泰亨显然有些生涩，只敢用双臂环住闵玧其腰身，低下头就能碰到他鼻尖。闵玧其也没挣扎，他实在是耗了很多力气，包括主动戳穿金泰亨的谎言，包括说服自己接受现在的一切，所以随他去也无妨。
金泰亨的呼吸就在他侧脸上灼烧。
“你不主动，那只有我积极一点了。”
“金泰亨你可真是死皮赖脸的。”
金泰亨笑笑，“那我能再死皮赖脸一点，暂住闵先生家里吗？”
闵玧其白了他一眼，“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你是预谋已久。”
“嗯…老实说之前并没有这个想法，你坐在这个乌涂涂的破沙发上我才想到，闵玧其可不能出现在这么个脏兮兮的环境里。”
闵玧其发了会儿愣，干睁大眼但心思早跑到千里万里遥远。他想起金硕珍前些天信誓旦旦下的预测，“闵玧其你绝对杠不过金泰亨”这样很伤他本人自尊的话，闵玧其还不以为然地连吞两个鼓鼓的饺子咂巴嘴，说金硕珍小瞧他的自制力了。
现在看来倒不是假话，闵玧其有些懊恼，开始想着家里堆满衣服的沙发，乱成一团还没整理的床铺，洗衣机里攒的衣服还没洗，冰箱…已经空了，啊啤酒倒是有三听。
金泰亨猜他在苦恼要不要答应下来，结果是怎样都好，他只是觉得闵玧其眼珠子乱转思考问题也格外可爱。
于是他想着，要是做些什么就好了。
快要成功的吻被打断，因为咚咚敲门送外卖上来，闵玧其回过神发现金泰亨一张臭脸苦大仇深，得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。
“放开我，我给人家开个门。”
金泰亨也垂头丧气的，蔫头耷脑松开抱着他腰身的胳膊，看着闵玧其加快脚步往门口走。
“对了。”
闵玧其转过身看他。
“吃饱饭就收拾东西吧，我上礼拜刚买了新沙发和新棉被…委屈你了。”
闵玧其在随城待了快五年，他对这个小城非常了解，知道它的夏天多长冬天多短，知道十一月也已经正式进入寒冷，当然感冒不过是个意外。
金泰亨不同，他可是个外地人。所以闵玧其大半夜起来上厕所，听着客厅里捂在被窝里闷闷打喷嚏的声音，回屋看了眼时间。
这都半夜三点多了。
金泰亨实在是没想到半夜能那么冷，他竟然几个小时前还在嘲笑闵玧其上了年纪经不起换季，现在倒变成自己孤零零躺客厅里思考人生。
他头疼得厉害，捂在被子里鼻子泛酸直委屈，没一会儿被子就被掀开个角来，闵玧其坐茶几上打量金泰亨，站起来往厨房走。
“又不跟我说一声，我等会儿多给你拿床被子。”
金泰亨红着眼睛看闵玧其蹲在柜子前翻了阵，嘟嘟囔囔的，“好在我感冒快好了，昨天买的药还剩很多，我给你弄杯感冒冲剂吧。”
“没事，我捂捂出汗就好了…”
闵玧其也不理他，水壶接满插上电开始工作，金泰亨蹬着棉拖鞋趿拉过来坐下，看着闵玧其忙活的背影沉默。
“以前咱俩上大学时，我总觉得金泰亨是个超人，他从来都不感冒发烧，再冷的天都能冲凉水澡，手心永远都没有降温过。”
“我刚来随城那年冬天，正好是几十年来最低温的一年，买了三床厚棉被裹着都觉得刺骨的冷，我就坐床上哭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那种大哭，你知道我很少哭的。我觉得我怎么那么没用呢。”
“再后来第二年，第三年，第四年第五年，随城再没有过那么冷的冬天，我也一直没再感冒过了。连办公室的姐姐都说我抵抗力好，你说搁以前谁敢信呢。”
闵玧其笑了起来，他感觉自己废话太多了，在金泰亨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显然不是好事。烧开的水混上小半杯凉白开，金泰亨这人喝不了太烫的，闵玧其拿着勺子搅拌均匀，转身放到金泰亨手边。
“你也老了，咱俩风水轮流转，现在换我照顾你。”
闵玧其想了想又补充了句，“感觉还是不错的。”
金泰亨依旧闷不吭声，捧着杯子一口气把冲剂喝得干干净净，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小盒压片糖，倒手心几颗挑出来放入嘴里，抬手也直接往闵玧其唇缝里塞了一颗。
“你干嘛呢，大半夜的。”
金泰亨站了起来，“怕你有口臭，怕你嫌我药味大。”
“你又在放什么屁…”
戛然而止，闵玧其被金泰亨几步推后卡在灶台死角，一抬头迎接来金泰亨中药味浓重的亲吻，他嘴唇干裂脱皮，硌得闵玧其唇瓣生疼，几小颗糖果压根抵不过冲剂的气味。
闵玧其突然安心下来，尽管他认识到自己这样不对。小夜灯仅照亮厨房一隅，闵玧其看不清金泰亨的表情，死了心般拥住他的脖子。
真他妈要命，比他十五岁那年第一次抽烟更加刺激。闵玧其眨眨眼出了神，脑海里只剩下金泰亨睁开眼与他对视，所第一次看到那人眼里，竟也出现了悲切的目光。